商挽冬没睁眼，条件反射地摸了一把身侧，却没像往常一样摸到身边的人。
    她倏然睁开双眼，身旁是空着的，被褥还留有余温。
    商挽冬蹙起眉，慢慢地坐起来，头脑放空了一阵才缓过来。
    她想，可能是又有工作了吧？
    她下了床，懒洋洋地穿上拖鞋，刷牙洗脸，洗漱完毕后下楼吃饭。
    商挽冬扫了一眼桌旁，果然座位上没有言夏。
    言思秋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递给她一个礼物盒：挽冬姐，生日快乐。
    商挽冬接了过去，颔首道：谢谢。
    言思秋笑了一下，又说：言夏说她等会儿就来，让你别担心。
    自从商挽冬和言夏同住同睡以后，她俩的关系在整个言家已经不是秘密。
    甚至连言思秋本人都看麻木了，直接宣布移情别恋，再不愿看到这俩狗AA秀恩爱。
    商挽冬坐下来，问：她和你说的？
    嗯，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她走出你的房间。言思秋说，她就顺便跟我说了。可能有事回去了吧。
    商挽冬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她垂下眼，舀起一勺玉米浓汤，慢慢地咽下去。
    时间长了，她竟也开始习惯了言夏不在身边的滋味。
    午后天气不错，商挽冬独自在小花园里散步，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身上，格外舒适。
    花园的大榕树旁有一排木质长椅，旁边伫立着一座天使雕像的银色喷泉。她在长椅上坐下，闭眼听着喷泉汩汩的水流声，很有下雨时的宁静感。
    一片黑暗中，忽然木椅发出咯吱的声音，有人在她身旁坐下。
    姐姐？言夏往她耳尖吹热气，呼呼，歪？睡着了吗？
    商挽冬立刻睁开眼，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不是工作去了吗？
    不是啊。言夏笑着摇摇头，我是给你拿礼物去了。
    你现在想看礼物吗？
    商挽冬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表情渐渐疑惑。
    礼物不在这里。言夏说，在外面。
    商挽冬一顿：外面？
    言夏用指令唤出游戏的控制面板，勾选数据传导。
    她望着商挽冬，向对方伸出一只手，一字一字道：我想把你带到外面去。
    你愿意跟我走吗？
    商挽冬定定地看着言夏，用力握住她的手。
    愿意。
    陌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一个蓝色进度条出现在她眼前。
    滴，数据传导成功，仿生外壳连接成功，正在对接数据
    言夏笑道：我给你捏了一个仿生外壳，只要把数据意识传过去，以后你就可以在外面和我一起生活了。别怕，我之前测试过好几次，不会出事的。
    商挽冬慢慢地睁大了眼睛，呼吸一顿。
    言夏感觉她握住自己的手指忽然颤抖起来，连忙道：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商挽冬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礼物竟然会是这么的令人惊喜。
    在游戏世界相聚，已经很难得了。她从来没有妄想过，能和言夏在现实世界一起生活。
    进度条慢慢走到底，随着数据的传递成功，她眼前骤然黑了下去。
    耳边嗡了一声，商挽冬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眩晕，整个人像是落进了水里。
    姐姐？姐姐
    言夏的声音仿佛蒙着一层水雾，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商挽冬听到了电流滋滋流过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而一个身着睡衣的高个子女人站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商挽冬看着她，怔怔地说：言夏？
    言夏嗯了一声，担忧地说：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商挽冬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轻声道。
    感觉她的眼神有些莫名，言夏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和游戏里长得不一样。
    她啊了一声，捂着脸，小声地说：我忘了告诉你
    商挽冬扬起嘴角：没关系，你现在的样子也好看。
    言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会不习惯吧？
    商挽冬说：不会，我很喜欢。
    她向言夏走去，谁知刚迈出脚步，便感觉双腿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无比笨重，重心不稳地向前倾斜，整个人扑通倒在地上。
    言夏吓了一大跳，连忙蹲下去看她：姐姐？！
    我没事。商挽冬抬起头，有些困惑地说，为什么感觉使不上力气？
    是数据匹配的问题，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言夏扶着她的手，慢慢站起来，多练几次就好了。
    商挽冬颔首：好。
    她站起来，扶着墙重新走了几步，结果又差点摔倒。
    言夏连忙把她抱住，轻轻扶正：你别急嘛，慢慢来。
    她看着仿生人版商挽冬，感叹：幸好我把你做得很结实，不然脸给摔塌了可怎么办
    商挽冬看向她的头顶，蹙眉：为什么感觉我比你矮那么多？
    言夏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你本来也才十七岁啊。
    商挽冬：算上循环的时间就不止了。
    言夏笑容一僵，倔强道：我不管，反正你这副躯壳最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
    商挽冬笑了笑，说：好吧。
    她又扶着墙练了片刻，走姿渐渐熟练，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仿佛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但仍很笨拙。
    言夏沉思片刻，心中一动，向她摊开双手，掌心朝上。
    商挽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言夏解释道：你扶着我的手，我带你往前走。
    商挽冬疑惑道：你不去工作吗？
    害呀，我哪有那么多工作啊？今天专门陪你。言夏向她晃了晃手心，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人型拐杖嘛。
    商挽冬失笑，无奈地摇摇头，将手放在她的掌心上。
    她向前走，言夏便往后退，没有视野，免不了要撞到身后的家具、墙壁上，有时疼得嘶嘶吸冷气。
    商挽冬见状不忍再练，迟疑道：还是我自己练吧？
    谁知言夏捏着她的手指不让走，说：你告诉我怎么拐弯不就好了？
    我当你的拐杖，你做我的眼睛。
    商挽冬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她往前走，说：左拐，小心撞墙话音未落，言夏便砰地撞上了右边的钢琴。
    她原地跳起来：卧槽！
    商挽冬：
    言夏揉着肩膀，一言难尽地说：姐姐，我刚才忽然意识到，你说的左是我的右边。
    抱歉，那我反着说。商挽冬揉了揉她的肩膀，担忧道，疼吗？
    她忘记现在自己控制不好力道，这一揉更是雪上加霜
    啊！言夏表情一滞，脸皱成一团，虚弱地说，本来还好，被你按疼了
    商挽冬默默无言，盯着自己的金属手指，愧疚地收回了手。
    言夏秉持着身残志坚的精神，重新站好，坚定道：我没事，再来。
    幸而接连几次失败以后，两人的配合渐渐熟练，不会再撞到东西。反而是言夏有时候会利用身高优势把商挽冬摁在墙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捏着商挽冬的下巴，调戏道：哟，这是哪家漂亮的小姑娘啊？
    被壁咚多次，商挽冬的面瘫脸绷不下去，双手捧住言夏的脸，把她向下一带，倾身吻了上来。
    言夏伸手搂住她，唇齿纠缠间，偷偷地弯起嘴角。
    两人乐此不疲地练了两个小时，商挽冬终于脱离了拐杖的帮助，恢复独立行走的能力。
    言夏却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姐姐，真的不练了吗？我觉得你还不够熟练啊
    商挽冬坚定地拒绝：不练了。
    动不动被摁在墙上亲，她嘴都麻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言夏歪着头，你想出门走走，还是呆在家里？
    商挽冬说：我想出门看看。
    她有些好奇，言夏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言夏换上一身黑色休闲装，又埋头在衣柜里翻了翻，给商挽冬拿了一套新衣服。
    商挽冬接过她递来的黑色运动装看了看，很难不怀疑这是情侣款。
    她转身想去厕所换上，听见身后言夏笑嘻嘻的声音：就在这里穿嘛，又不是没看过。
    商挽冬耳尖一热，匆匆走进了厕所。
    言夏坐在外面等她，顺手打开微信，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忽然听见厕所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
    言夏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抬起头，快步走到厕所前，用力敲了敲门：姐姐？！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声音，言夏又喊了几声，急得想去拿钥匙开门。
    就在这时，厕所门忽然被打开，商挽冬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衣装整齐地站在门后。
    她的神色十分惊恐，惊恐之中还掺杂着一丝尴尬。
    我的、我的不见了。
    什么？言夏紧张地看着她，外壳有什么问题吗？
    商挽冬脸色苍白，视线往下，落在自己的裤子上。
    她小声地说：不见了
    言夏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出声，整个人倒在床上。
    商挽冬幽幽地看着她笑得前俯后仰：你
    言夏笑完，坚强地撑着床坐起来，安慰道：姐姐，这个世界的女性，本来就是没有呃，没有几把的。
    商挽冬一脸生无可恋，发出灵魂质问：怎会如此？
    言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忍笑说道：害呀，以后你就习惯了。
    一直到出了门，商挽冬仍沉浸在大宝贝忽然消失了的惊痛中，久久难以释怀。
    姐姐，别难过了。言夏捏捏她的脸，笑着说，如果你真的很想要，那我就给你再捏一个出来。
    商挽冬深吸一口气，摆摆手：不要了。
    言夏奇道：真不要了？
    商挽冬嗯了一声，无奈道：我入乡随俗。
    言夏笑着搂住她的肩膀，两人在别墅周围转了一圈，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清幽秀丽，阳光穿过树叶，落了一地铜钱大小的细碎光斑。
    夏天我们可以来这里避暑。言夏带着她走进树林，附近还有一个马场，改天我带你去骑马。
    商挽冬扬起嘴角：好。
    她喜欢听言夏说这些，仿佛在一步步规划她们的未来。
    对了对了，陆以星家离得不远，到了冬天我们可以去她家蹭温泉。
    商挽冬一愣：陆以星？
    言夏便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她：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商挽冬感叹道：真巧。
    走着走着，森林深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水声渐近，商挽冬远远地看见一只深褐色的小鹿正俯身饮水。
    这里面有挺多野生动物的。言夏说，没有猛兽，它们怕人，但也不会伤人。
    饮水的小鹿听到了人声，尖尖的耳朵忽然竖起，警觉地看向她们二人，转身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商挽冬笑了起来：这里真好。
    两人在森林里散了会儿步，不知不觉间，橙红的落日悬在西面的远山上，往地平线沉沉坠去，天色昏黄如溏心蛋，由红转黄一层层晕染开。
    欣赏着日薄西山的景色，她们慢慢地回到别墅内。
    姐姐，我们吃晚饭吧？
    商挽冬轻轻颔首。
    言夏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包装盒上的丝带，笑眯眯道：生日快乐！
    商挽冬看着桌上的巧克力蛋糕，上头用鲜奶油歪歪扭扭地写着商挽冬这三个字。
    笔画断断续续的，还不全。
    她问：你做的？
    言夏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嗯，第一次做，卖相不太好
    她忐忑地眨了眨眼，看到商挽冬扬起嘴角，说：我很喜欢。
    言夏也笑了，轻声道：虽然你现在是仿生人，不会饿，但可以吃几块，意思一下。
    商挽冬认真地说：谢谢你，我会全部吃完的。
    言夏拿起旁边的蜡烛，一根根扎上去，满满当当地立了十八根。
    她用打火机逐一点燃，关上了客厅的灯。
    四周暗了下来，暮光照进窗户，两人静静地坐在桌前，烛光掩映下默默看着彼此。
    言夏轻咳几声，神色渐渐严肃：咳咳，虽然你已经不止十八岁了，但这是你第一次十八岁生日。
    言夏轻轻哼唱着生日快乐歌，末了，眸光温柔地看着她，低声说：祝你生日快乐，商挽冬。
    祝你天天开心，祝你的梦想全都实现。
    商挽冬翘着嘴角，在摇晃的烛火中，慢慢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