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乌云密布。黑发灰眼的小男孩扒着窗沿,目光忧心忡忡,有些担心如果下雨,屋顶会不会漏水,因为芬克斯那家伙好像一直在偷懒,瓦片到现在都还没补上。男孩同时盼望着赶紧来一场久违的雨水,因为雨后总会一株株小野花冒出来。采回来摆在大家安睡的地方很好看。
忽然,一只拖鞋从窗外飞进来,精准地朝他脑门砸来。
“小库!!做什么白日梦呢!”外面的女孩大肆挥舞手臂。“别发呆了,快来啊,新货要到了,这次可不能让窝金那帮人先抢走好东西!”
库洛洛接住烂鞋子,扫向教室门口,对窗外的人解释:“材料课要开始了,然后下午—”
话还没说完,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他一回头,一头毛躁如枯草的金发从他身边窜出。
“走啦,小库,反正我们早把教材看完了,待这也是浪费时间。”侠客像只身手利索的小猴子钻出窗外。
“又逃课…”库洛洛抓抓刘海,嘀咕道,“别以为你学得快就可以这么嚣张。”
教室里原本就没几个人。坐他前排的女孩合上书,回头望着他,黑亮的眼珠大大一双,抿着嘴唇。
“希拉也想去?”
女孩点点头。“上学太无聊了。”
他叹口气:“真拿你们没办法,那你干嘛要参加?”
“来看看你和侠客最近都在折腾什么。”
“算是避难的,没有扰民的窝金跟芬克斯多安宁。可不许告诉他们,不然我就没圣地了。”
“那…要看你怎么收买我了。”
“行贿可耻!”
“啊?”
“咳,是我最近在读的书啦。”
“是哦。”希拉没什么兴趣,转身抱紧了自己怀里的书。
“不提了,走吧。”
“恩!”希拉走向门口,库洛洛却拉住她,指指墙上的钟表说:“老师要回来了,我可不想被念叨,我们也走捷径。”
希拉走去窗边向下望,局促地调整了一下腿上的固定器。两层楼对她而言还是太勉强了。
库洛洛先行一步,跃窗而出,回身张开双臂,声音清亮地说:“跳吧,我接住你。”
她微笑,抱紧书籍,毫不犹豫纵身一跳。
“呃!”库洛洛闷哼一声,被她扑得摔倒在地,当了个扎实的人肉垫。
“……让你逞能,没事吧?”希拉无奈。
侠客和萨拉萨看到他吃土的糗样哈哈笑,二人一同伸出援手,将他们拉起。
“快点快点!”萨拉萨一边帮希拉调整发箍一边催促,“他们肯定先到了!”
“比比谁先跑到!”侠客宣布。
“冲啊!”
两个金发的孩子互相推搡着跑远,穿过居民区,老一辈的人看到这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忍不住露出满脸慈爱。
库洛洛和希拉慢悠悠跟在后方,走得速度够慢,她甚至悠哉地翻开书阅读。
他探头询问:“这本小说你看了好几遍吧,那么好看?”
“是啊!第叁遍了。讲猎人的冒险和战斗的,非常精彩。”她推荐道,对故事赞不绝口,向往地望向远方。
库洛洛掀起裤腿,露出一块淤青说:“希拉以后一定能成为很了不起的猎人。你看,刚刚你轻轻一跃就把我撞惨了,超有力的!”
希拉笑着作势要抬脚踹他,正骨固定器咔咔响。“恩!我觉得你想出来的这个装置还蛮有用的,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跑起来追上你们了!”
“那目标得再放远点,要超越我们才行。”男孩打趣道。
“好!目标是打败你们!”女孩抬脚快跑两步追赶他,男孩故作惊慌失措,求着猎人高抬贵脚。
嘻嘻哈哈声很吵闹。萨拉萨捡到了一个电风扇,四人用风扇玩飞盘互相传递,追着跳着,闹作一团。唯美点的说法是像夏日的蜻蜓,通俗一点的描述是像跳骚。
希拉沿着平地行走,羡慕地仰头看他们小小的身影彼此追逐,从一个山丘翻越到另一个,再绕回她身边。
“你们怎么才来!”前方传来责怪声。
方脸的高个青少年抬起小臂阻拦挥向自己的拳头。这位对手和他一样高大,表情凶神恶煞,穿着一身缝补出来的摇滚夹克。对决的二人汗流浃背。
“英雄总是最后登场。”侠客沾沾自喜摆出驾到的姿势,“我来帮你,富兰克!哎哟—”他连滚带爬躲开击过来的棒球棍。
萨拉萨二话不说,拎着电风扇冲上前帮侠客。
飞坦以一对二依然稳占上风。仨小孩出手都不留情。场面混乱。
库洛洛见状深吸一口气,从坡上飞奔而下,边跑边喊:“富兰克,侠客,快跑,窝金他们来了!!”
“靠。又来碍事。”芬克斯收回拳头,翻身骑上摩托车,踩下油门,夹克迎风鼓胀,很拉风。“阿飞,撤了。”
飞坦跳上后座,从满载而归的战利品中摸索一番,冲落荒而逃的库洛洛扬了杨下巴,“喂!”随手一扔。
库洛洛下意识侧身闪过。
等摩托车消失后,尘埃落定,萨拉萨拾起来,拆开包装后惊叹:“巧克力?!你什么时候跟飞坦混熟的?我每次尝试接近他都会被他逃走!你们什么关系?有奸情。”
库洛洛挠挠头。“我人格魅力比你大呗。”
“臭屁!”大家齐声嘘他。
“啊对了,我们也快跑,窝金那叁人一起上我们肯定打不过。”萨拉萨带头要开溜。
富兰克林拦住她,说:“没事,小库骗他们呢。”
“什么!演得太好了吧!!”
男孩吐吐舌头。“这不是没骗到富兰克。我们还是需要快点离开,芬飞组合很可能会藏在周围,等着我们和窝金开打,想要渔翁得利,等他们发现上当受骗肯定会再杀回来。我们不如设下埋伏,布置陷阱。”
“鱼嗡得哩?”萨拉萨茫然不懂。
“多来上课看书。”
“不行不行,想想就要困死了!”萨拉萨哈欠连连。“你跟侠客和希拉加油,以后你们负责动脑,我和富兰克负责嘿哈!”她挥拳踢腿。“等我们也都长大了,窝金跟芬克斯那两伙人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别算上我。”希拉澄清道。“我打算回食堂跟派克一起上班了。上学太没劲了,一堆大道理。哎,我也好想和富兰克一样做清洁工,可惜队伍不要我。”
“等你腿好点了再试试。”富兰克林安慰道。
几人说着话,边走边挑拣周围的废料往包里塞。
在队伍后方,库洛洛拉住侠客,撩起他薄破的上衣一角,后腰果然淤青一片。“那孩子下手太狠了。”
“恩?”侠客扭头看不见,随意摆摆手。“无所谓,是我自己没躲开。反正也不疼。”
“即使感觉不到,但身体还是受了伤的。”库洛洛拨开垃圾堆中发霉的纸板和塑料瓶,找出一片大小适中的金属,贴在他腰上。“捂好。没有冰,凑合用它降降温,回去帮你涂跌打药。”
男孩身子一僵,不知所措垂下头,金发遮住眼睛,片刻的沉默被他重新嬉笑着打破:“小库,你婆婆妈妈的哦。”
“怪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让我省心!”
“略略略~”
那天下午,乌云终于变成雨落了下来。
库洛洛如愿采到了几朵雨后探头的小野花,悄悄带回教堂。他躲过了大部分人,结果还是倒霉,被派克抓了个正着。
看到他捧着花束,派克笑他跟个小姑娘似的。
“像小姑娘怎么了?女孩子都很好啊。”库洛洛嘟囔。
“那是因为你是男生。”派克嗤之以鼻。
虽然嘴上不饶人,派克最后还是陪他一起,把那束湿润的花安置在墙边的空罐子里。他们一起垂首念了短短的祷词,临走前,她还轻轻嗅了嗅花香。
库洛洛也拿派克开玩笑,说她剃了头发比男孩子还男孩子。
派克诺妲是因为宿舍里闹了跳骚,加上洗头太麻烦,才一不做二不休,选择直接剃了个大光头。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倒是宁可做男生。你看富兰克林长得多高大强壮。听说女生长大以后身体会变软,每个月还会跟挨揍了似的虚弱流血好多天,还要负责生孩子。真不想长大。”
女孩眼中有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怅惘。库洛洛拍拍她肩膀,顽皮地安慰道:“那等我也长高变强,勉为其难保护你吧。”
“就你这个小鸡崽?”派克哼了一声,戳了戳他还没发育的小身板,男孩比她矮了整整一个头。“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先打过我和萨拉再吹牛吧!”
“嘶,派派好残忍啊啊啊~~”库洛洛装模作样地捂住被戳的地方,仿佛中了好几箭。
“娇气包。”派克笑他夸张的演技,从包里取出一团用报纸包住的食物。“好啦,别撒娇了,喏,给你留的炸肉排,长老开会剩下的。”
“哇!谢谢派派!!你对我最好了。”库洛洛一把抱住她,然后放进口袋,掏出一颗被体温捂融化了的巧克力。“我也有给你的。”
“就这么一小口?!你就这么对我?”派克诺妲剥开包装纸,对那残留的碎渣吐槽道。
“没办法,要分成六份。”他合十作揖,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哦对了,拉拉们还捡到了点想给你的东西,赶明你记得去找她俩拿。”
“你们又去扫货了?希拉竟然也跟着去了?”
“是啊。你真的不一起吗?”
“不要,到时候又一身跳骚。”派克理了理自己的光头。“哦对,你们最近小心点。我听姐姐们说外围那边越来越乱,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变多了。不知道会不会波及我们。”
“安啦,咱这什么时候不混乱?”
日子一如既往热闹。属于童年的喧嚣。
库洛洛难得的清静时刻,是在教堂听利卓尔神父布道。别的孩子早逃得一干二净,他却能听得入神,还时不时提几个连神父都头疼的刁钻问题。
某天,库洛洛总算放过了神父,起因是萨拉萨捡到了一台神器——拍立得相机!
严格说,是窝金捡到的,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用来当投掷武器,被身手敏捷的萨拉萨接到,再被见多识广(爱看杂志)的库洛洛认了出来,最后由手巧的侠客修好。
他们玩了好几个月的记者游戏。萨拉萨拍照,库洛洛写稿,发布在教堂公告板。
第一期是偷拍窝金皱着脸抠鼻屎,报道他是在制作生化武器。
窝金得知后挺得意,自夸牛逼,强迫萨拉萨多拍几张秀肌肉的照片。纯属浪费珍贵的相纸!
萨拉萨也专门拍了玛奇创意十足的时装秀。当然模特不可能是厌世的玛奇,她只是无聊爱缝衣服。身材开始高挑的派克负责男装,小小只的侠客女装——原本安排了希拉,但大家都觉得这样更好玩(除了侠客本人)。
侠客垂死挣扎,最终输了猜拳,只好硬着头皮,戴上假发,模仿时装杂志上的妖娆姿势,演着演着他倒是玩起来了,猫步在女生们的指导下走出点水准。
通稿发布后,期待看美女的男孩子们大失所望!谁想看豁牙的小鬼头苦着脸搔首弄姿啊!!虽然关系最好、啊不不、竞争关系最紧密的那几个敌人,看到侠客扭成麻花的相片后脸都笑疼了,就连飞坦和玛奇两座小冰山都一样。那一期的相片在几人之间特别抢手。
拾荒时,窝金路过侠客不禁邪魅一笑,吹口哨,调戏他:“唷,小美妞来亲一个~”
侠客鼻子气歪了。“亲个屁!”
“这么重口味?”
“滚啦!!”
那个热气腾腾的夏天很快过去了。
赤子x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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