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慎居高临下，看到宋悦儿夹着腿害怕的样子，忽然心生怜悯。
    绣花鞋上打着补丁，衣裳也旧了。
    “给我上点药”
    他闷闷说了句，坐到沙发上，将上衣解开。
    天热，汗水里的盐浸到伤口上，和宋悦儿滴滴答答的抽噎声，又咸又酸。
    她手很轻，大概是怕惹他生气。
    “上次你说很怕，晚上来和我睡”
    身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张慎扭头，看到宋悦儿泪流满面，呆呆的。
    “你不想”？！
    “没……”
    “奴家想与爷睡的”
    张慎扭头不经意又瞥到，厨房里放着一海碗的饭，料想她是吃一半出来的，却没见着菜。
    “你今天只吃了白米”？
    “嗯”
    “鸡蛋呢”？
    “没了”
    就算平时将宋悦儿当母猪养，可她怀的也是他张慎的骨肉，张慎心里憋了一股气。
    “等会出去”
    还是熙熙攘攘的杨柳街，路上店铺支起了灯笼，好不热闹。
    张慎带宋悦儿走了好一会儿，去了巷角一家还开着的不起眼小裁缝店，老头子拿着软尺在宋悦儿身上比划比划。
    “我怀了孩子，麻烦先生帮我做宽些”
    宋悦儿颔首低眉，面露娇羞之色，张慎看着她，和赵燕等小姐很不一样。
    那些小姐们，绝不会说这么寒酸的话。
    张慎装作不在意，随口一说，
    “你多买几件便是”
    宋悦儿面露喜色，揣揣不安，左顾右盼，看着满店的布料，“那我要件春秋天的长袖褂子，两件夏天换洗的短袖褂子，再要一件冬天的厚袄子”。
    张慎不免在心里嗤笑，她还怪有心思，在外就不以“奴家”自称。
    “这个颜色好看，麻烦先生帮我做个做夏天的褂子”，宋悦儿在店里转来转去，选了好几个布料，后院裁缝娘子听到声，端着一碗炸圆子走出来。
    “娘子吃点炸圆子”
    宋悦儿一闻到味儿，就止不住馋虫，瞥了眼，瞧张慎没瞪她，上手拿了好几个炸圆子往嘴里塞。
    “娘子要不要鞋啊，我做鞋很好的”
    “给她做六双鞋”
    张慎转过身，面无表情，将老夫妻两都吓得不敢吭声。
    东街的几个布庄学了西式手艺，城里的太太小姐们都赶时髦去做新衣裳。他们开了几十年，只会做长褂，好不容易来了个手头阔的，可不得捧着。
    先前，张慎没对她这么好过。乍一开口，宋悦儿竟然有点不适应，胸口突突，就跟在打鼓一样。
    半晌，她红着脸，凑到他面前，
    “谢谢”
    张慎板着脸，竟也有一丝羞赧，他装作不在乎，一言不发。
    从裁缝店里出来时，路上挂满了各色彩灯，宋悦儿眨着眼睛，跟在张慎后面，看呆了。
    “走快点”！
    张慎突然拉住宋悦儿的手，吓她一跳。宋悦儿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场景。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张慎人高马大，过于耀眼，而宋悦儿衣着寒酸，身材矮胖，路上不时有人侧目。
    走了好一会儿，张慎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前停下。
    “两位里面请”
    店小二上了壶热水，此时宋悦儿肚子饿得咕咕叫。
    “想吃什么”？
    张慎看着菜单，头也不抬。
    “听爷的”
    宋悦儿怯生生地说道。
    “我问你想吃什么”
    张慎瞪了她一眼，宋悦儿一哆嗦，慢吞吞地，
    “我想吃炒鸡，面条”
    菜上来，张慎没怎么动筷子，倒是盯着宋悦儿盯得津津有味。
    仓库昏暗，张慎怕宋悦儿滑胎，特意准她上楼洗漱，加之二人同床共枕，颇有些新婚夫妇般的氛围。
    甚至，张慎伸出大手，轻揽住宋悦儿的肚子，用身体护住她，鼻息打在她的脖颈，宋悦儿觉得浑身麻酥酥的。
    热，说不上是难受还是舒服。
    “明天我找个护士，白天来”
    张慎罕见地没碰宋悦儿，她隐隐担忧，张慎是不是不喜欢她了，自从怀上，除了昨晚，他都对她很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