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siopeia”贵宾室那扇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像墓穴的石板落下,隔绝了声浪,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属于人间的、适合活物喘息的空气。
门外是曼哈顿,一座用水晶灯与霓虹精心裱糊的欲念迷宫,霓虹的光怪陆离,恰似命运这位品味低劣、惯用巧合与误会作凶器的蹩脚编剧,写下一出又一出闹剧。
门内,是他一个人的审判庭,空气里弥漫着谎言与恫吓铁锈般的腥气,以及一种更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在暗角独自缓慢腐烂时,所散发出的、罪人才有的绝望气息。
赢了吗?他问镜中那个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的倒影。一个五官尚算齐整,内里却早已被蛀空、被焚毁,只剩一副骨架支撑着华服的……人形器皿,被内心风暴撕扯的灵魂,徒劳地寻找着赦免,却只在罪孽的深渊里越陷越深。
呵,这算什么胜利?用一个秘密去敲诈另一个秘密。用一摊污泥去掩盖另一摊更深、更腐臭的污泥。遵循着丛林法则,拿捏对方的软肋,逼着签下城下之盟——多么不高明,多么……不体面。
多么……言溯离。
他扼住了白予澈的咽喉,用那个年轻人最不堪、最阴私的恐惧作为封口费。是的,从这场只配在阴沟里进行的肮脏交易来看,他暂时安全,他占了上风。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法则,不问手段,只看结果。可那握着“胜券”的手,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早已被那道血色的、无形的枷锁磨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血色的枷锁。它滚烫,沉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与生俱来、又被他后知后觉发现的——原罪。是白予澈——那个眼底藏毒的“弟弟”,在上次见面时,恶意地甩出那枚沾着陈年锈迹的鱼饵——小叔,言一骁。一个在家谱上都快被抹去的名字,像一把蒙尘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那个名为“过去”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潘多拉魔盒。
他去查。像个执拗的盗墓贼,又像个明知前方是断崖、仍要掘地三尺的考古学家。刮开时间的苔藓,语焉不详的家族秘闻和他记忆深处,那些电光石火般、曾令他自己也困惑的“熟悉感”——她眉梢的倔强弧度,她下意识抿嘴的小动作,她瞳仁最深处,那一抹如出一辙、能溺毙灵魂的暗紫……
他像拼凑一具散落天涯的骸骨,冷静到残忍地,一块块,拼接、比对、分析……
最终。一个不眠的清晨。电脑屏幕上,冰冷的线条、比例、概率,构成毫无感情的铁证。
一个血淋淋的,荒诞到让他生理性反胃的“真相”。
命运——这位低劣的编剧,撕下了所有假面,露出了它齿冷而狰狞的笑脸。
“二级。旁系。血亲。”
听,多么精确,多么冷静。像医院太平间里,法医宣读尸检报告的术语,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漠然地宣判着一种生物学上的……归类。一种与情爱、与欲望、与灵魂相撞时发出的怦然心动,毫无关联的……冰冷事实。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比任何拒绝,比程汐用那平静到近乎刻骨的语调说出“从来没有”爱过他时,更彻底,更具有毁灭性的崩塌。那句话,至少只是否定了他言溯离这个追求者。记住网站不丢失:ha oj u1.co m
而这血缘,这该死的、冰冷的、无法篡改的血缘!它直接否定了存在的基石,“可能”本身!它是一道由伦理与禁忌熔铸而成的、冰冷坚硬的铁栅栏,上面镌刻着古往今来所有关于“罪愆”、“乱伦”、“万劫不复”的警示铭文,以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密不透风地,将他那份偏执了五年、早已成为本能的渴望,彻底围困,宣判了永世不得翻越的徒刑。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该死的“一见钟情”!那昏黄灯光下的惊鸿一瞥,那瞬间被攫住灵魂的战栗,那目光不由自主的追索……不过是沉睡在骨血深处的古老密码,被某种同源的气息意外引爆!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隔着茫茫人海与二十余年光阴的……认亲!
是的,认亲!这词本身就带着一股陈腐的、刺鼻的肥皂剧味道,裹着廉价香水和过期糖精的气息,让他想吐。她眉宇间那抹像被秋霜打过的倔强,那双瞳仁深处仿佛能溺毙灵魂的漩涡……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难怪第一眼,就觉得她是遗落在灵魂深渊里的……什么。
原来!他潜意识里那些连自己都觉得病态的、近乎疯狂的念头——若时光倒流,要在她被丢弃时“偷”回她,要在她被领养时“抢”走她,将她安置在言家那座四季如春、与世隔绝的花园暖房里,像豢养一株童话里稀世的、不能见光的花般,隔绝一切风霜雨雪……
多么可笑!多么扭曲!多么……精准的讽刺!
他以为那是极致占有欲投射出的黑暗童话,是一种想将她变成笼中鸟的变态私心,却没料到,这不过是血脉本身在发出混沌不清的指令,试图“认领”那失落在外的、本该归巢的血亲!试图纠正命运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她本就该姓言!
她本就该,是那园中,被教养长大,无忧无虑,不染尘埃的那一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颗被遗弃在荒原的种子,独自在风雨泥泞中挣扎,被他,被白家兄弟,被生活,被这世间那么多恶意与算计,反复碾过!这认知带来的刺痛,比他自己承受的苦难更甚。
他曾以为,他对程汐那份突如其来、近乎宿命的沉迷,是命运的拨弄,是一场无药可解的、名为“爱情”的热病。是“玉沉香”初见时的毒酒,艳丽而致命,诱惑地灌入他喉咙,腐蚀他的五脏六腑,焚尽他的理智和所有自以为是的骄傲。
他恨过那种失控。他旁观她与白璟烨那五年,他曾自诩是在清醒地、自虐地、忍受嫉妒的凌迟——那鞭子落下,尚有痛;那火刑灼烧,尚有热。他以为,那就是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关于求而不得的极致苦楚。
呵。如今想来,何等可笑的天真。何等幼稚的……苦难。那时的苦,至少还是属于“人间”的苦楚,尚有一丝名为“妄念”的余地,尚存一丝名为“争夺”或“等待”的、如鬼火般幽微却仍算存在的希望。
可这份早已深入骨髓、与呼吸同频的情爱,一旦被缠上了名为“血缘”的、冰冷沉重的枷锁呢?
那就不是病,是绝症。刻在基因里,无药可医、代代相传的遗传诅咒、跗骨之蛆。啃噬他的理智,吸吮他的道德,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却还贪恋着那腐烂带来的、病态的快感。
是罪与罚的纠缠。是灵与肉的撕裂。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是纵死也要缠绵的纠葛。是命运最恶毒的、不容上诉的终审判决。它先用至美的幻象——她的容颜,她的身体,她那该死的、让他魂牵梦绕的脆弱与倔强——诱惑他献祭灵魂,然后在他的情感倾泻而出、再也无法收回之后,才贴在他耳边,用冰冷的、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语调,清晰地告诉他:
看,你焚身不悔的这份爱,这份让你不惜一切的渴望,在它最根本的源头处,就是脏的。是错误的。是禁忌的。
是罪。是上帝在创世之初就画下的那道绝对红线,一旦跨越,永世沉沦,万劫不复。
“二级旁系血亲——知道,又如何?”
当他在最初的目眩、荒诞感、生理反胃,与那灭顶般的绝望过后,对着镜中那个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如同刚从地狱刑讯室里拖出来的活尸般的自己——或者说,是对着冥冥中那个以捉弄他、围观他痛苦为乐的、恶趣味的“命运”——一字一顿地,如同宣誓般,吐出这句话。这不是疑问,不是辩解,不是挣扎,而是……被逼至悬崖边,看清了脚下万丈深渊后,带着狞厉的笑意,主动纵身跃下的决绝。
是灵魂对道德彻底宣战!
是的,他知道了。他全知道了。知道了这份爱是社会定义的罪,这欲念是能腐蚀一切的毒,这纠缠是不容于世的丑闻。知道了倘若被世人知晓,那种混合了震惊、恶心、鄙夷的谈论便足以将他和他背后的整个言家,钉在耻辱柱上,受尽永世的唾弃与鞭挞。
可——那——又——如——何?!
什么都不能改变。什么都无法改变。
法律?伦理?家族声誉?在他对她的渴望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他对她的渴望,在她是他程汐时,是如此;在她是他言溯离此生绝不可染指的、流着相同血液的堂妹时……依然如此。
甚至,因为禁忌的加持,像被浇上滚油的烈火,更加暴戾,更加凶猛,更加……无所顾忌。这欲念,美丽而致命。像被投入密闭熔炉的金属,在名为“伦理”与“血缘”的烈焰炙烤下,被扭曲、被压缩、直至濒临沸点。一旦找到哪怕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它就要冲破一切束缚,喷涌而出,以焚毁一切的姿态,席卷沿途所有的道德障碍、人伦规范,甚至是…包括他自己燃尽的灰烬。
玉石俱焚?那又何妨。至少,曾真切地触摸过那火焰的温度。至少,曾与她,肌肤相亲,气息交融过。那滋味,刻入骨血,融入呼吸,让人贪得无厌,瘾入膏肓。
他怕的,从来不是地狱的业火,不是家族的声名狼藉,不是社会法条的审判,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道德谴责。他怕的,是她因这血缘而筑起的、绝对排斥的高墙。怕这真相本身——这并非他的选择,而是命运强加的污点——会让她连一丝“可能”都不愿再给他,将他所有的情意都打上“乱伦”的烙印,彻底地否定他这个人,以及他这份爱本身。
怕她知道真相后,那双清冽如寒泉、曾让他一眼万年的眼眸里,会清清楚楚地、毫不留情地倒映出……那种对他、对他们之间所有可能性的,彻底的…厌恶与决绝。
那种决绝,会杀死他。比世间任何酷刑,都更彻底,更残忍。
所以,她不能知道。永远不能。这秘密如同一颗埋在他心口的炸弹,一旦引爆,炸毁的不仅是他,更是她——她将如何面对自己竟与堂兄有过肌肤之亲的事实?
他不能让她承受这个。他不允许。这罪,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是他,言溯离,在明知一切之后,依然不知悔改,执意要强求。是他,对她怀有这不容于世的龌龊欲念。这是他的孽,他的罪,与她无关。
所以,他需要白予澈闭嘴。需要用那个年轻人亲手策划的那场,同样沾满了算计与污秽的“分手”戏码,来堵住那张随时可能吐露致命秘密的嘴。用一场肮脏,去掩盖另一场更深不见底的肮脏。像两个在地狱边缘互相撕咬的恶鬼,达成的停战协议。
这很卑劣。无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拿着她过去的伤痛,去胁迫另一个同样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只为了守护一个更黑暗、更足以将她彻底击垮的“真相”,也为了保留那一点点可怜的、自私的希望。
他已然深陷伦理的泥沼,双手沾满了胁迫与算计的污泥。可那又如何?!亡命之徒,哪个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向死而生?哪个不是在用今天的罪恶,去掩盖昨天的秘密,奢求一个或许根本不会到来的明天?
为了保留那一丝微弱到近乎自欺欺人的“可能”,他不在乎背负什么。什么样的罪名,他都认。什么样的骂名,他都担。
他只要她。下地狱?他早就身在其中了。无间地狱的单程票,他攥紧了,熨帖地,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只有这份滚烫的罪孽,能让它感受到一丝活着般的疼痛。
纵使万劫不复,他也要她。要她的现在,要她的未来。
一个更黑暗、更具侵略性的念头,像一条蛰伏在意识深渊里的、冰冷的毒蛇——悄然从那片焦土的裂缝中探出猩红的信子,吐出诱惑的低语——白予澈的身份伪装,已被他亲手戳破。那小骗子用阳光和才华精心编织的纯爱童话,即将被真相撕得粉碎。程汐……她会作何反应?她那样骄傲,那样憎恨欺骗。如果……如果她因此而离开那个看似无害、实则掌控欲惊人的“弟弟”……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机会?
一个绝佳的、趁虚而入的,将那只受惊的、迷途的鸟儿,重新诱捕回笼的机会?只要她不知道那层血缘……只要她身边空了……只要能再次将她锁在身边……只要她的呼吸还在他能感知到的范围内……只要能再次触碰到她……占有她,拥有她,完完全全地……他已经不在乎手段是否光彩,只求结果。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Cassiopeia”贵宾室里污浊的空气。那里有上等雪茄燃烧殆尽的灰烬味,有顶级烈酒挥发后的虚无感,还有他自己灵魂,在罪与欲的炼狱之火中反复焚烧时,散发出的、独有的焦糊气味,如同罪人身上无法洗去的、灵魂的印记。
他知道自己疯了。早就疯了。从五年前,“玉沉香”那片罪恶的、摇曳的灯影下,第一眼看见她的身影时,疯狂的种子就已破土而出,只是他一直试图用理智的冰层去覆盖。如今,冰层碎裂。露出了底下岩浆般汹涌的、不计后果的毁灭欲与占有欲。
命运,早已为他谱写了这出悲剧。荒诞,绝望,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罂粟般的甜美,让他饮鸩止渴,甘之如饴。明知是劫,也要赴汤蹈火。
他爱她。爱这个叫程汐的女人。爱这个体内流淌着与他同源之血,却被命运恶意贴上“禁忌”标签的女人。爱她如同饥饿者爱面包,如同赌徒爱最后那一把骰子,如同罪人爱上帝那遥不可及的宽恕。
这份爱,是原罪,是毒瘾发作时无法抑制的颤栗与渴求,是他灵魂唯一能够辨认的灯塔——那唯一的光源,却恰恰照亮了他脚下通往深渊的绝路。
是啊,光与尘。她是那遥不可及的光,纯粹,耀眼,她自己或许懵懂未知。而他,注定是匍匐在她光芒之下,被那光芒照得无所遁形、却又贪婪地向光伸手的……沾满罪孽与绝望的尘埃。
这是他的宿命。
永恒的爱,与永恒的罪,共生。
言溯离独白:深渊回响时的爱与罪 qingye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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